谷子和我是大学同学,那时我俩的宿舍是对门。和所有新生一样,我们对大学校园的事物充满了好奇和热情,都非常踊跃地加入社团。我们虽不在同一个社团,但那时我们都跑出去拉过赞助。
他也和我一样,大一就申请了助学贷款,我料定他的家境也不富裕,但没想到背后还有一段隐情。后来,断断续续从其他同学那里听到:谷子上大学之前已经中师毕业,在家乡的镇子上教书。父亲觉得当老师工作稳定,待遇也不错,也知足了。可偏偏谷子有想法了,他觉得不念大学是人生的遗憾,便一边教书一边悄悄复习。后来跟父亲讲了,父亲觉得他是瞎折腾,怕丢了这份铁饭碗,坚决不同意。可谷子什么话也听不进去,坚持自己的选择。父子俩由争执升级到争吵,最后父亲威胁说,要考你考,但甭想从家里拿出一分钱。谷子倔强劲来了,一横心就辞了职,用平时积攒下的钱,交了复读费,重新回到了校园,靠着一股拼劲最终考上了大学。这样的结果,并没有使父子俩的关系缓和,反而越来越僵,所以他只得申请助学贷款。
军训结束,大学的日常生活开始。每天,谷子和我们一样,早晨睡懒觉不吃早餐,洗脸过后匆匆赶往教室,没课了就跑去机房上网或者去图书馆,等寝室熄灯了就侃大山。看上去并无二致,但他的穿着和饮食暴露了他的秘密,证实了我听到的那些话并非虚言:一件蓝色布衣、一双运动鞋穿了很久不见换过;除了午餐是一盒米饭、一两样素菜外,常见他买下两个焙子(类似于面饼,但有辣味、咸味和甜味等)算作晚餐,偶尔买上一瓶豆浆。这件事在学院里很多人都知道,所以那时我们班级的贫困生助学金都给了他,学院勤工俭学的职位也优先安排给他。
大二时,他便与我们很少“混”在一起了。或许他觉得太虚度时光,现在回忆起来,那时他肯定树立起自己的目标了,他明确了自己想要的。所以,没了课他便径直奔向图书馆,晚饭后夹着几本书按时去上自习。寝室熄灯了他就搬出一个凳子坐在走廊里继续看书,天冷了就在走廊来回地走着。起初他只是看半个小时,后来就不止了,早晨也早起。舍友说,晚上见不着他什么时候回来,早上见不到他什么时候出去。他这样努力,自然有效果。我俩大一时英语水平相当,到大二上半学期结束,我感到我已经差他很远。他英语四六级考试全一次性通过,这让我望尘莫及。
那时班级里有什么事,去图书馆十有八九准能找到他。每次,他都是手下按着一本厚厚的书,伏案啃读,如饥似渴,像一个饥饿的流浪汉。除了一起上课,他很少与我们在一起了,我们有活动也不再找他。我们都感到他“恃才傲物”,后来发生的一件事足以证明这一点。教我们马哲的是一个女老师,一次在课上,他们两个人争论一个问题,谁也说服不了谁,却越说越激动,争执升级到争吵,一个说不要多看几本书就不知天高地厚,一个说不要照本宣科;一个说做学生不要狂傲,一个说当老师要有老师的水平。两个人僵持在那儿,最后不得不请来学院领导,还是化解不了,一个要当众道歉,一个坚持说自己没错何来道歉。最后他被“请”到院长办公室,事情这才告一段落。
后来他变得越来越“偏执”,也越来越不修边幅,除了回宿舍睡觉,他一整天都泡在图书馆自习室里。有那么一段时间他没来上课,一天上公共课他突然来了,头未剪,胡未剃,长长的,乱糟糟的,像一个乞丐,顿时把我们都“吓住了”。后来他意识到了大家异样的目光,又不想每天把时间花在这些琐事上,便把头发剪得短短的,仍穿着那件蓝色布衣,因为营养不济和劳累脸型瘦削,极像一个苦行者。
转眼进入大三,大家忙选修课、修学分,或者忙活考研事宜,一下子紧张起来。而谷子竟提前一年修满学分,要提前一年毕业和考研!2005年,他提前一年参加研究生考试,结果也算不错,考取本校研究生,但不是公费。我们猜测他可能的选择,要是放弃或许就差在不是公费这一点上。猜测对了一半:放弃;没有猜对的是:他要考北大研究生。这个时候,没有人觉得他是奢望了。
又经过一整年的苦行僧式的修行,2006年,谷子再度走进研究生的考场。意料之外却又在意料之中的是,进入北大2006年美学系研究生面试的竞争者,分别来自清华、北大、南开、东南大学,还有内蒙的谷子,结果他笔试和面试两项成绩均列第一。你看,谷子就是这样凭着自己的努力,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现在,不说是拼搏十足,却也真的是韧性无比。在令我们心生赞叹的同时,更令我们佩服不已。